提到绘画对于人类的最大贡献时，愚见以为是把世间死的东西“死死画活”;但很多人也往往把活的东西“活活画死”。生死事大!要“起死回生”，要用到的就不是绘画颜料那么简单，而是表现技术的开发、手法的高下，它是科学更甚于美术。

　　例子如：用写实方法表现动物、人物是容易的，但立体画成平面，平面变成无面，应该都归于失败之作。看落户新加坡多年的新移民画家程亚杰(53岁)的作品，很多是洋娃娃玩具画，但只看到洋娃娃玩具的形象，其实是观赏者的粗心失职，应看的是毛发、肤色、污垢、沙尘、影子等细部的描绘体现。而画家师承的，是维也纳幻想写实主义画派创设人胡特教授(Wolfgang Hutter)的教诲。

　　程亚杰生于北京，留学奥地利多年，在胡特门下不但学绘画技法，还留意老师如何运用心理学的幻想因素。他说：“我留学的日本、苏联、维也纳三个学习环境给了我三种不同感受：不断更新的工业造型设计，完整严谨的视觉传统，古典与现代交错融合的当代艺术，使我对美学‘交响曲’有了全新的感受。”

　　什么是幻想写实主义?胡特说，如果画得真实，那是照相;必须启动想象力，创造出完全不同的画面来。如果从程亚杰的作品了解他的老师，那就是画的形象完全写实，在画外传达出一些内涵和个人看法，此中有真义，要的是让观赏者一看再看，同时通过形象串想它们之间的微妙关系。

　　两个阶段的维也纳影响

　　他说：“维也纳时期，有意去追求和系统的思考创作之路。小熊和洋娃娃系列的出现，正是那时期借用‘暗喻’手法，把大人潜意识里的东西借用儿童玩具中看似‘天真’的元素表现出来。除了在视觉上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，更深层寓意是引导观赏者在细部中一点一点去体会、去发现。这种超现实的元素渗透于微小局部之中，令读者在熟悉的童年记忆中找回失去的自我，重温无法言状的旧梦——纯真、稚嫩、憧憬、快乐与成熟等。”

　　在近作《传说》《香奈儿的密码》中，幻想写实主义有了更好表现，主题也关系到中国和印度的崛起，是“龙”是“象”，里面都有一个改换名字的人物：一个是印度著名政治家：一个是法国时尚女王。

　　他说：“幻想写实主义进入第二个阶段，也是对艺术理解逐渐成熟的表现。但如果每天都从事同样的创造，那将是乏味无聊的。创新才能使我们享受艺术的美妙，沉醉于梦幻般的多彩世界才能其乐无穷。早期玩偶的创作思路只局限于童年的回味与现实的对比，不能满足我对当今世界的诠释与认知。时代的高速发展，尤其中国、印度等亚洲国家迅速崛起，使以往传统的所谓发达国家不得不刮目相看，新兴经济体的世界格局已重新建立，也引起我表现的兴趣。”

　　听画家谈创作，才知道作品得来不易。“油画来讲，有厚薄之分，荷兰的伦布朗是用厚油在画，我采用的是更加古典式的超薄画法，那是我用很多时间、精力一点点画上去，不只是要满足观赏者的要求，还要让行家学者满意才成。”

　　挖掘更深一层的本质

　　单从画面看，程亚杰无非以过去常用的雕塑、脸谱、洋娃娃为主体入画，近期还有动物人物飞鸟。《香奈儿的密码》中，则有不同的女性服饰服装。

　　如果观赏仅止于此，会失掉很多值得思考的细部，这些细部有时是很小的物体、小建筑或小风景。画家受访时说，雕塑、脸谱、洋娃娃是多年来不断延续的三类题材，都开始得很早，到今天已创作了不少受人注意的作品。“个人认为好作品不应停留在美和不美，还应该有些内涵。”这种内涵也许就是通过“装饰”“点缀”，加强作品的“可读性”来完成。

　　他说：“世界逐渐走向全球化，艺术的追求也越来越趋向大同，东方和西方、古代和现代的距离进一步拉近。我采用雕塑、脸谱、洋娃娃，原因不外它们是大家所熟悉的形象，尤其洋娃娃，虽然产地在中国、欧洲、日本、美国，却是全世界人人喜欢的东西。”最终目的，是作品要让人看得懂看得深。

　　他也说：“作品如何达到艺术的最高境界?我以为是技术和感情的完美结合。在这点上，幻想也就是对人类潜意识的发掘，可通过对客观物体的表面现象挖掘更深一层本质，也通过司空见惯的物象揭示内在奥秘。这种穿透力依靠的就是再创造的想象力。”

　　记者：吴启基